2015 年 3 月,当警察先进次来到她的家门口时,Courtney Allen 高兴坏了。

她和她的狗狗们,一对热情的挪威爱克猎犬,冲到门口迎接他们。「是关于我们的案子吗?」她问道。警察困惑地看着她。他们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案子。Courtney 感到她的希望变成了一种熟悉的恐惧。

三天前,Courtney 和她的丈夫 Steven 去了位于华盛顿州府西雅图郊区的肯特市,并向当地警察总部报案称自己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一直在遭受网络骚扰。有人用 Steven 的名字创立了一个假的 Facebook 网页,页面头像是 Courtney 的裸体照片。

接踵而至的是大量电子邮件:一些邮件对 Courtney 进行了言语侮辱,还有一封被他们认为是一个死亡威胁。

她的同事们也收到了电子邮件,内容是 Courtney 的裸体和自慰视频以及截图。这些邮件地址来源广泛,有些似乎来自 丈夫 Steven。

恐惧还包括电话骚扰。

一个人打给 Steven 的奶奶警告说,如果她不远离 Allens 的生活,那么她的房子就可能会被烧毁,她也将葬身火海。

Courtney 所工作的牙科诊所也接到了大量骚扰电话,以至于诊所的接线员们开始对通话内容进行了记录:「那人打电话过来说,『让那个傻女人 Courtney 接电话』,其中一人字迹整洁、文风活泼。我说,『她现在不在,你可以留言吗?』」

有一次,Courtney 使用了一个 Google Voice 的号码问对方:「如果我和你说话,你就会停止骚扰我吗?」

相反,取而代之的几十条语音消息:「你认为我会离开吗?」其中一条语音说道,「现在我的私家侦探找到了所有的税务信息。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的工作能够逃出我的视线。」

然而,接管 Allen 夫妇这起案件的肯特区警官似乎对于他们的遭遇无从立案。

Courtney 和 Steven 告诉他,骚扰者是他们所信任的人:亚利桑那州有个叫 Todd Zonis 的人,Courtney 之前与他曾有过一段网络关系,而她最近终止了这段交往。

她说她告诉警察,在他们还在线上联系时,她曾给 Zonis 发送过自己的一些视频,而对方也曾发给她一些关于他的视频,但她已经把聊天记录删除了。

在一份报告中,该名警官指出,虽然 Courtney 和 Steven 坚持认为该名男子的嫌疑很大,但是在他们带来的那个充满打印纸张和 CD 的文件夹中,Zonis 的名字几乎未曾出现过。该警官为他们立了案,并建议他们不要再与 Zonis 有任何联系。

现在,三天过去了,Courtney 家门口的两名警官解释了他们来这里的原因:

一个自称是 Steven 同事的匿名者在 Crime Stoppers 网站上上传了一篇报告。该报告称 Steven「几个月来一直在向每个人说他的妻子要离开他,但他有一个计划可以使她留下来。」

该匿名人士补充说,他注意到了「很多瘀伤。」当被要求提供更多有关犯罪嫌疑人的信息时,该名报案人写到,Allens「收藏有大量的枪支」和两只大狗。

(一名侦探后来注意到,该报告中的某些内容似乎是为引起「警方较大的/暴力的反应」而设计的)

警察在采访完 Courtney 后便离开了,但是三天后,两名侦探在午后敲响了 Allens 家的大门。Courtney 想知道现在她的案子是否有了任何的进展,这次她会问得更谨慎些。

但是没有——警察们是在调查另一条匿名消息。

这次是关于 Steven 和四岁大的儿子在公园里发生的一起事件:「他的儿子尖叫起来,他不断地打他的背、屁股、腿和头,但没有打脸,」该名消息提供者写道,「然后他指责妻子,使用「妓女」和更下贱的词来称呼她…她遭受丈夫的虐待却为他辩护,但她对于孩子所遭受的虐待作何反应就不得而知了。」

在这次家庭走访的报告中,侦探 Angie Galetti 写道,Allens 的儿子「下了楼,似乎快乐又健康。」

她描述了 Courtney 如何哄她紧张的儿子出来见侦探:「没有可疑的瘀伤或任何其它身体虐待迹象,」她写道,他「表现出适当的恋母情绪,Lorette 侦探和我都不担心这一点。」

但是 Courtney 的担忧正在加剧。

前一天,她专为接受垃圾邮件而申请的账号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电子邮件地址的?」Courtney 回复说:「离我和我的家人远一点!」

对方回复了一封邮件,指责 Steven 也用讨厌的信息战术来了解 Courtney 的网上行为,并补充说:「但我做得更好。例如,你的捷达,正在车道上」——是的,它当时是在那里。对方还报了车牌号。

Courtney 开始做噩梦;出门都让她感到害怕。她的形象到处传播,透露出骚扰者对其隐私的监视和掌控,她感到自己受到了侵犯,并且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现在又遇到了这件事。她后来说,这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一刻」,她希望能够得到有效帮助,而不是「不得不举起我儿子的衬衫,并向他们展示我儿子的身体来确保他没有伤痕。

「当侦探寻问她的电话号码时,她意识到她不记得了——她刚刚改了号码,企图逃避没完没了的骚扰电话。她发现自己正在侦探面前哭泣。骚扰者是那么诡计多端、无情而难以预测。

大约在同一时间,至少有 15 位邻居收到了一份带有「社区警报」的邮件,警告说他们的邻居 Steven Allen 是一个危险的施虐者。这些邮件的邮戳来自亚利桑那州。

但最让人沮丧的是,要想解释和证明这一切太困难了。Courtney 开始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匿名虐待的世界。她不知道她是否能够说服任何人相信,她所认为正在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

就像近年来的人际交往那样,它开始了在线化。从一开始,这就是互联网时代一个有关暴露和不信任的奇怪而纠结的故事。

2012 年秋,Courtney 和 Steven 在一起已经 12 年了,但距离他们相识已经过去了 20 年:

他们在一节高中生物课上相遇,并在 Courtney 离婚后重新建立起联系。这对夫妇现年三十多岁,有一个充满奇幻书籍的房子,里面摆满了 Courtney 雕塑的黏土龙,他们还是 Grepolis(一款网游,内容围绕古希腊帝国与联盟的建立)的狂热玩家。

一天,一个对立联盟的玩家问他是否可以加入到他们的联盟中。运作该联盟的小议会同意了。这是 Courtney 认识 Todd Zonis 的开端,并从一开始就很喜欢他:「他很粗鲁,实际上我认为这很有趣,」她说到。

Courtney 的玩家名是 sharklady76。她回忆说,Zonis 在游戏对话栏中给她发了一条消息称自己曾经拥有过一条鲨鱼,两人就此开始了交谈。

他们谈论园艺和宠物。她分享她的爱克猎犬图片;Zonis 发给她看他养的乌龟。二人逐渐发展为视频聊天。他们都结婚了,但「我们的关系就这样慢慢发展起来,」Courtney 回忆道。「那是一种非常牢固的友谊,然后演变成一种非友谊的关系。」

当时,Courtney 正和她的孩子待在家里。她和 Steven 一起做了那个决定,但是毕竟,做出这个决定对他们的婚姻来说很艰难:Steven 是一名 IT 讲师,平时工作时间很长,且是家庭收入的唯一来源,并对此不堪重负。

他经常出差。Courtney 是一个神经紧张的新手母亲,不敢让她的儿子和保姆待在在一起,这增加了她的孤独感。她经常生 Steven 的气,开始感到他的大男子主义和粗心大意。

Zonis 是一个兼职声音工程师,工作时间自由。与他在一起时有一种「逃离」感,Courtney 说道:「他很迷人。他对我说了所有我想听到的赞美。」

她补充道,「我只是很喜欢他。由于是在线交流,所以很容易忽视别人的缺点,看不到警告信号。」

最终,Courtney 花了很多时间与 Zonis 在网上交谈,把 Steven 远远抛在了脑后。她不断告诉自己,他们只是好朋友,甚至是当 Zonis 发她一个阴茎形状的性玩具时。

一天,在 Zonis 加入该联盟的近一年后,Steven 注意到 Courtney 的电子邮件页面,当时她的笔记本在进行更新。他阅读了一封她和 Zonis 之间的往来邮件,一切已经很明确,且该邮件提到了视频。

他找到 Courtney 想问清楚情况,但她对于丈夫的偷看行为很愤怒,但说会停止与 Zonis 通信。然而相反,她在自己的平板电脑上继续着这段关系,且使用了密码,还为 Zonis 备注了一个假名字。

Steven 意识到自己的婚姻正在分崩离析,因此它转而求助于谷歌。他搜索了「通奸」和「在线咨询」,发现了一个叫做婚姻建造者(Marriage Builders)的网站,自诩为「互联网先进出轨问题支持网站」。

它是由心理学家 Willard F. Harley 创立,旨在鼓励他的读者努力去理解并满足其配偶的需要,还推荐了一个激进的做法以应对配偶的不合作行为:向涉及到的其他家庭成员公开。

他写道,爱情不仅应当建立在信任之上,还应当建立在信息的透明度之上。「想象一下,如果每个人的活动都被录制下来,犯罪率会有多低。」

Steven 试图遵循 Harley 的建议来医治婚姻问题。他为自己的疏远而道歉,并试图让 Courtney 有兴趣回答该网站的调查问卷。但是 Courtney 经常在忙她的平板电脑,对 Marriage Builders 的哲学持怀疑态度。

2014 年 11 月,也即先进次看到 Courtney 和 Zonis 的通信记录的一年后,Steven 注意到她的平板被放在了柜台上,没有上锁。她在淋浴,所以他拿起了平板。

他看到聊天信息出自一个他不认识的名字,但写作风格没有变。然后他找到了更多信息,发现原来这段感情还没有结束。

这时他想到了 Marriage Builders 的忠告:「曝光有助于防止犯罪的再次发生。你最亲密的朋友和亲戚会一直盯着你,唯你是问。」

几天后,Steven 联系了他的父母和 Courtney 的父母,并向他们公开了两人隐秘的感情。此外,他找到了 Zonis 的妻子并给她发了邮件和短信,还在在一个寻人网站中找到了Zonis 的父母。

「我想请你们鼓励你的儿子终止这件事,在完全摧毁我们的家庭之前,」他写道,并补充说他已经听说 Zonis 夫妇之间属于开放关系。「如果你们有任何问题或希望看到一些证据,请给我发电子邮件。」

Courtney知道真相后脸色铁青,她告诉 Steven 当天晚上不要回家;Steven 没有回来,她把儿子送到父母家里去了。第二天她回来了,但他们睡在各自的房间里,Courtney 谈到了离婚。

Zonis 也被激怒了。他认为 Steven 发来的信息是不公正的,并将其视为对他家人的攻击。

Zonis 对这一关系的叙述有所不同。在加入联盟后,他说,他注意到了 Courtney 在论坛上谈论到她的丈夫,内容令人不安,她说他控制欲强,并且会惩罚她。

他还说 Courtney 向他和妻子 Jennifer 伸出了手并与他们夫妇二人成为了朋友——「两个人就会交谈起来,聊上几个小时,」他说到——尽管 Courtney 否认这一点。

Zonis 称,她问了很多有关他们婚姻的问题,他们在寻求建议。他否认了自己和 Courtney 中的任意一方或曾发送过露骨视频的行为,也不认为他们之间的友谊曾经过界。

对于 Zonis 来说,将他与 Courtney 之间的关系称之为「情事」是一种虚假的描述,并且他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Steven 对于开放式婚姻的评论也使 Zonis 遭到了父母的「反击」。

Zonis 声称,他的父母与他断绝了联系,并把他从遗嘱名单中剔除了出去,这意味着他将不会继承那栋「祖传的房子」。他说自己总共损失了价值超过 200 万美元的遗产。

Zonis 开始积攒资金用以聘请律师,从而将 Steven 告上法庭。「他毁了我的家庭,」Zonis 说道,「基本上仅仅是为了解决与妻子的纠纷」。

「曝光事件」后,Allens 夫妇收到了 Zonis 来自 Zonis 帐户的病毒邮件攻击。但Zonis 后来否认自己曾写过任何对匿名邮件或一些来自其帐户的邮件,他推测可能是有人曾经从他的口中听到了这些事情,并将故事主角换成了自己以惩罚 Allens 夫妇,或者是 Allens 夫妇的自导自演,却把罪责推到了他的身上。

他说自己并不太在意,因为骚扰行为的影响微不足道:「我的权利受到了侵犯,而没有人关心这一点,并且我们还在谈论可怜的 Courtney 怎么样?」

在揭露了这一事件后,Steven 继续在 Marriage Builders 网站上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他甚至上传了 Courtney 和 Zonis 的往来邮件以及一封他写给 Courtney 的信件副本:

「我很抱歉伤害了你,深深伤害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尽可能多得考虑你的感受,总是对你颐指气使来得到我想要的却不尊重你的意见。我充满虐待和控制欲。我以前总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并认为我想得到的东西也会有助于你,这使我没能认识到自己正在对你造成的伤害。」

他不知道 Zonis 已经发现这些帖子并将它们作为了 Steven 对施虐者身份的承认。

Steven 曾希望曝光事件能让他们继续走下去,不过看起来结果正好相反。

他的一个同事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指责 Steven 袭击了 Courtney。当 Steven 告诉 Courtney 这一定是 Zonis 干的时,她表示拒绝相信。Zonis「不会瞒着我」,她说,「我能够听到他说的每一句话,而 Steve 则满嘴谎话。」

但她也觉得自己与 Zonis 之间关系正在出现裂纹——她指责了他打给 Steven 祖母的恐吓电话,这被他愤怒地否认了。

此后,她尝试寻求获得喘息的空间以挺起胸膛重新做人。她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争取更多的独立性。

在一封给 Zonis 电子邮件中,Courtney 描述了一些她在电视上看到的事情:「有一具鲸鱼的尸体。所有的大白鲨都在狼吞虎咽,一次撕咬下一大块肉。这就是我的感受…我就是那条鲸鱼。」

「在我的新生活中,」她告诉 Zonis,「*每个人都在对我说谎。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

在此期间,Steven 对于其同事收到的邮件十分恼怒,并给 Zonis 发了电子邮件称,你可以「期待一下被持续暴光在周围人群的目光中。」

Zonis 将这视为是一次二次攻击,将其转发给了 Courtney,但她读过之后感觉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该邮件作者把他们的孩子称为是「她」的儿子而不是「我们的」儿子,并且这种吹嘘自己的操纵能力的口吻听起来不像她的丈夫。(「我知道 Steven 看不起那些试图操纵别人的人,」她说。「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为了查明原因以证清白,她和 Steven 互相展示了他们的电子邮件。她发现 Zonis 发给她的版本已经被编辑过了——Steven 的话被改了——Courtney 觉得她终于知道该信任谁了。

「那时起,」她后来说,「我就选择相信 Steve 并对他说,『我需要帮助。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这个困境。』」

Courtney 决定让 Zonis 离开她的生活。她给他发的信息变得简短、平淡且不那么频繁了,但她还是得到了大段的、积极的回复。

最后她开始让对方不要联系她,然后就不再回复了。但骚扰电邮和电话仍在继续,多达 20 次每天;连 Courtney 的妈妈都接到电话了。

Zonis 后来说,他打给 Allen 夫妇是想表达歉意,以期能得到父母的原谅。一封来自他个人账户的邮件称,发件人刚刚抵达 Allen 夫妇居住的城市——「这地方不错」——并承诺不久会再来一次(Zonis 说这封邮件不是自己写的。)。还有语音留言:「我会不惜一切地得到他。我告诉过你,你无论如何都将失去他。」

Allens 的邻居和同事收到的电子邮件似乎来自 Steven 的账户。Courtney 的老板收到了署名为「Steven」的电子邮件,主题是「我的邋遢妻子 Courtney」,或者「Courtney 不是她看上去的样子」。

一天晚上,Courtney 正在床上玩数独游戏,她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看起来好像是她丈夫发的,而 Steven 正在她的旁边看书。

第二天晚上,Steven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收到了一封新的电子邮件。他拿起它并转向 Courtney 说,「显然你很恨我。」

2015 年 3 月,Courtney 为了对抗 Zonis 申请了保护令,这看起来更像是把这桩事件定义为一个「犯罪事件」。Steven 也在「曝光事件」一个月后向法院提请与儿子一同出庭,但 Courtney 认为这种做法太过火,可能会适得其反。

Zonis 和他的妻子友善地回应了出庭请求。Courtney 的申请得到批准的两天之后,她收到了 Zonis 的个人账户发来的一封电子邮件:「很高兴没有那些象征性的愚蠢姿态挡道了,」信上写到。(Zonis 也对此表示否认。)

没有人提出任何指控。肯特警方虽然同情受害者,但是「对于一个小打小闹的出庭违规行为并不太感兴趣,」Steven 说到。Allen 夫妇觉察到,由于 Zonis 是亚利桑那州人,且这些骚扰行为是无序且匿名的,因此肯特警方将很难行动。

3 月底,Courtney 和 Steven 走进西雅图联邦调查局的办公室,申请调查他们的案件。(肯特警方、县检察官和联邦调查局都表示对此不予置评。)

三个月后,Allen 夫妇收到了一封信:「我们已经决定让你作为一起犯罪的可能受害者,」并通知他们联邦调查局正在介入调查。

几个月过去了,对方没有再发来任何信息。当肯特警方得知联邦调查局的介入时,他们合上了自己的案卷。而 Allen 夫妇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便继续给他们带来推陈出新的骚扰证据。

四月初,Allen 夫妇收到了一个邮件包裹,里面全是大麻。在他们报警后,Galetti 侦探告诉 Allen 夫妇,此前还有更多指控他们犯罪的报警电话打来:贩卖毒品、用丁烷切割毒品、把毒品卖给高中生。

Allen 夫妇开始考虑其它选择。

当年早些时候,Steven 在华盛顿大学某得了一个新工作,随后他告诉校园当局有关骚扰的事情。

然后,一名受害人支持律师 Natalie Dolci 与校园警察都提到了 Steven,前者是品牌法律公司 K&L Gates 旗下一个被称为「网络公民权利法律项目」的公益项目的成员,她还有许多其他受害人需要帮助。

该项目早在一年前就开始了,旨在帮助一些特定类型的受害人,他们将之称为网络性骚扰(sexual cyberharassment)、网络性剥削(sexual cyberexploitation),和报复色情(revenge porn)的受害者。

(Dolci 更倾向于使用术语「技术型虐待(technology-enabled abuse)」或「技术型强制控制(technology-enabled coercive control)」,这两个短语足够涵盖使用间谍软件或入侵家庭摄像机等行为。)

通常这类案件不会被送往法院审理,因而公众很少能听到相关细节信息。大多数人只是想安定下来,终结骚扰,抹掉网上的照片,把他们的名字从公共记录上删除。

Steven 和 Courtney 都不想打官司,但是他们希望该公司——一家在复杂网络犯罪调查方面经验丰富并拥有网络取证团队的大型公司——能帮助他们揭开骚扰者的面纱,并向警方证明骚扰事件的真实性。

「我们只是想让执法机关做点什么,」Steven 后来说。

2015 年 4 月 29 日,Steven 和 Courtney 走进一间可以俯瞰西雅图港和芒特雷尼尔的会议室,他们是在芒特雷尼尔遇到了 K&L Gates 的合伙人兼网络公民权利法律项目的创始人之一 David Bateman,以及一个年轻的律师 Breanna Van Engelen。

Van Engelen 在大学期间参加的一个模拟审判项目中找到了心之所向:成为一名律师,站在法庭上为自己所信任的客户而辩护。但她刚从法学院毕业,还没有开始她的先进案。

一开始,律师们对 Allen 夫妇的故事持怀疑态度。

Van Engelen 怀疑这件古怪之事是编造的——或是由于这对配偶中的一方在操纵另一方。Courtney 的恐惧似乎是真实的,但这么多电子邮件确实都指向了 Steven,他很了解计算机。

Van Engelen 想确定的是,Steven 是否可以主导如此复杂的计划,他得隐藏起自己的虐待行为、扮演 Zonis 来模仿他。

她单独采访了 Allen 夫妇,然后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仔细翻阅证据:语音邮件和社交媒体文件以及本地电子邮件文件夹。

通过挖掘这些信息的创建方式,她发现「Steven」发的电子邮件是被伪造的——通过匿名服务发送然后被标记成 Steven 的账户,或是发自一个不可追踪的帐户。

如果 Steven 是主谋,那就「相当于戴着印有自己的肖像的面具去抢劫银行,」她后来说,「那没有任何意义。」Van Engelen 开始相信 Allen 夫妇说的是实话。

但这又产生了另一个问题:如果该案件确实要接受庭审呢?

即使她能说服陪审团——这也就意味着需要解释一个复杂的问题,即个人身份是如何在互联网上被隐藏和揭示的——她能引起他们的关注吗?毕竟网络骚扰仍然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犯罪。

Allen 夫妇所在 King 县的一名检察官 Gary Ernsdorff 称,人们往往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只发生在网络上。或者他们首先会责备受害者在网络上分享私密的照片。

Van Engelen 想知道的是,陪审团将会如何看待 Allen 夫妇的离奇遭遇?他们会认为 Steven 在揭露这件事方面做得太过分了吗?他们会责怪 Courtney 向网络上的人分享自己的视频吗?

虽然 Van Engelen 视 Allen 夫妇为受害者,但她意识到陪审团可能不会。

许多人认为网络骚扰很容易避免:他们认为,如果受害者没有发过裸照,那么这个人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但是专家们说,这个假设本质上是起到安慰作用的虚构说法,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个人都是潜在的受害者。

一项 2016 年的调查发现,美国每 25 个网友中就有一个人——总共约 1000 万人——在不知情或受威胁的情况下,其照片被传到网上。对于 30 岁以下的女性来说,这个比例是十分之一。

该调查还发现,47% 曾上传过照片的美国网友都曾是某类在线骚扰的受害者。

马里兰大学法学教授兼《网络空间中的仇恨犯罪(Hate Crimes in Cyberspace)》一书的作者 Danielle Citron,于 2007 年开始研究网络骚扰。

她从这个案件中发现了一些东西,令她想起自己对信息数据库严重泄露事件的研究。几乎所有人都在分发着有关我们个人的大量敏感信息,却不知道这些信息会被如何跟踪者或不法公司所使用。

这包括我们在网络上分享的一切:

照片的地理标签、生成家庭位置地图的健身 app、严重缺乏保护的 Facebook 动态更新或显示家庭关系的列表,或揭示出看似无害事实的动态,比如生日,这些都可以用来访问其它信息。

还有我们的每一次信用卡购物、每一次谷歌搜索和广告点击,都会留下一条有关个人与私人信息的巨大数字追踪痕迹。

人们开始明白「互联网会在你背后注视你,」Aleecia McDonald 说,他是斯坦福互联网与社会研究中心的一名隐私研究员。

但我们对于事情的严重程度以及未来可能面临的风险问题仍然不太明白。McDonald 建议将互联网想成是一个面向后台的时间机器,我们时刻都在这台机器上装载弹药:

「文件中关于你过去 15 年和未来 40 年的所有信息」总有一天都会被用来对付你,且使用的是一种我们现在还不能理解或预测的技术。而法律将不会保护我们在清醒时所留下的大量信息在未来被免于出售:

「我们提供那么多的信息却缺乏应有的保护,」Citron 说到。

即使无法获取私密照片,Van Engelen 说道:「如果我足够痴迷且积极,那么我就能够搞乱你的生活。」

现在很多专家认为,解决网络骚扰的办法就在于我们对于私人信息遭泄露或滥用的回应方式:重视起来,把它当作一项犯罪,向肇事者展示其行为后果。

「你可以告诉人们,『不要做任何你不想被迫公开的事情,』」McDonald 说道,「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Van Engelen 准备好要接手 Allen 夫妇的案子了,同时她一直在找寻更多社交媒体上的简介信息:

有冒充 Courtney 和 Steven 的账户;一个包含了视频和 Courtney 的联系信息、生日以及婚前姓氏的 Google Plus 账户被浏览了 8000 多次。还有一个账户冒充了他们的儿子。

Courtney 在一个名为「Jennifer Jones」的 Facebook 账户中认出了一张 Zonis 的宠物龟照片,该账户给她的朋友和家人发信息控诉 Steven 的虐待,以及向「Jones」发送恐吓邮件和不雅照片的行为。

(Zonis 否认曾创建过这些帐户,说:「我从来没有使用过 Facebook」,「谁会在他所试图隐藏的秘密账户上分享其宠物的照片呢?」)

Allen 夫妇联系了 Facebook、谷歌、YouTube 和其它网站,请求对方注销这些账户,结果成败参半。其中最难移除的一个是以他们的儿子为名的 Facebook 主页。

当 Courtney 填写表格表明自己不是被假冒的对象时,该网站建议她警告那个冒充者把网页注销掉;似乎不会有人认为这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干的。尽管他们一再提出要求,这个账户依然存在着。

(在 WIRED 的真相调查员fact-checkers向 Facebook 寻求评论后,该账户最终在十月下旬被注销。)

不过 Facebook 至少提供了一个投诉选项;其它网站没有追索权,而 Allen 夫妇所能做的就是让搜索引擎在搜索结果中隐去他们的信息。

而专门用来发布复仇色情的网站有时会收取数百美元来帮申请人移除图像——也即 Ernsdorff 所说的「一种敲诈型商业模式。」

Van Engelen 和她的同事正在传唤科技公司来寻找出 IP 地址归属人,但由于新账户不断涌现,他们不得不接连发送新的传唤。

根据法庭记录,他们发现许多早期的电子邮件——比如名称为 CourtneyCallMe69 和 Dixienormousnu——可以追溯到 Zonis 夫妇的家。

有一种情况是,同一条信息仅在一天之内就被不同帐户发了七遍。一些账户是匿名的,但可以追溯到 Zonis 夫妇的家庭或他们曾呆过的酒店的 IP 地址;

有一封被标记为「人渣(Douchebag)」的邮件似乎是从 Steven 的账户发出来的——它可以追溯到一个基于使用虚假账户发送邮件的 Czech Republic 的匿名网站。

Van Engelen 将这些骚扰热狂解读为 Zonis 试图通过垃圾邮件过滤器的证据,以及他使用匿名身份扮演各个角色的证明。Zonis 反驳称 Steven 在编造不利于他的证据。

随着时间的推移,电子邮件和社交媒体账户变得越来越难被追踪。Van Engelen 发现,很多使用 Tor 软件来伪建的 IP 地址被匿名路由层给退回了。

更多邮件是来自 Czech 网站或另一个匿名者。其写作风格也发生了变化,据 Van Engelen 说,就好像笔者故意使得写作语法或拼写习惯不易于分析:有时他们在阅读的过程中感到,书写者的英文写作能力受到了限制且水准不一。

2015 年夏天,Allen 夫妇发现,有人以他们的名字办理了一张新的信用卡,而他们在使用中的一张信用卡则被冒用了。

他们可以看到,所有针对他们的未遂指控都是为了访问那些可能会产生个人信息的网站: ancestry.com (http://ancestry.com/),允许一家做背景调查的老公司 W2s 起死回生。

Courtney 开始找求顾问的帮助。她的恐惧变成了「一种绝对的偏执。」如果她看到附近有警察,就会产生夜惊症和恐慌症。

Zonis 曾告诉她自己能够自由飞翔,因为他的妻子在航空公司工作;Courtney 怕他可能会随时现身。她不再让儿子在外面玩了。

「只是这些事改变了我,」她说道,「我没法正常工作。」比恐惧更为糟糕的是她对周围人的遭遇的愧疚感。「没人能对我说出任何关于我所做过的可怕之事,」她说,「因为我已经对自己说过了。」

Courtney 开始把互联网看作是对她周围人的一个明显的威胁。

「没有人是安全的,」她说,「如果你在上网,你就会成为一个目标。」她震惊于朋友们所分享的个人动态——揭示其地理位置的度假信息以及孩子们的照片。

她让学校的其他家长不要上传带有他儿子的照片,但其中一个家长问她:「你不为你的儿子感到骄傲吗?」

当她与朋友们分享联邦调查局曾告诫她保持信息私密性的建议时,只有一位朋友回应了——并且只问了这些预防措施是否确实必要。

Courtney 关闭了自己的社交媒体,并不再透露她的电话号码。「隐私已经成为了我的头等大事,」她说,「匿名不容干涉。」

2015 年 6 月下旬,K&L Gates 帮助 Allen 夫妇向 Zonis 提起诉讼,告他诽谤、疏忽、故意造成情绪困扰、电子冒充以及隐私侵犯,并要求获得相关的赔偿和救济。

两个月后,Zonis 在亚利桑那州的联邦法院也提交了一份类似的诉讼,控告对象是 Steven,控告内容部分摘自骚扰邮件,Zonis 声称这些邮件是 Steven 发给他的:

「太糟糕了,你的婊子妻子还没有孩子…我有提到 [ Allen 女士] 又一次归我了吗?」,以及「我所要做的就是做一个仁慈的丈夫,而让你去承受……我计划继续给你带来你所想象不到的痛苦。」

法庭对这些案件进行了一年多的动议和答复,最后批准将它们合并到华盛顿法院,那里是先进起诉讼发生的地方。

八月份,Courtney 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其结尾处写道,「如果人人都能帮助他人自杀,一切就简单多了。」她以前曾有过自杀的念头。

她想,如果她真的自杀了,最后可能会使骚扰停止。也许这就是她得以拯救家人的方式。她想要把保险柜里的枪拿了出来。

她的手在发抖,摸索着锁盘。她开始思考扣动扳机后将错过的一切——教她的儿子开车、和 Steven 一起退休、永远都读不到的书。

但最后,她还是没能打开保险柜,她放弃了。「我决定让他赢不了,」她后来说,「我活着就是为了打败他。」

9月 Allen 夫妇去了一趟夏威夷。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一直收到有电话和电子邮件,但都没有提到这次旅行。

对 Courtney 来说,这似乎是一个小小的奇迹:在她生命中只属于她的一刻。「我得以松了一口气,」她后来说。她会长久地坚持那个珍贵的认识:「我可以让一些事情保密。」

但也只是松了一口气。

电子邮件已经开始进入 Steven 在华盛顿大学的账户了——这份工作直到他收到一封引用了学校吉祥物的匿名邮件后才得到他的关注:「公共记录。都。搞定了。」

很快,从学校的 IT 部门到大学校长,几十个帐户都收到了有关 Allen 夫妇的电子邮件,这些信件通常附带有 Courtney 的照片。

根据法庭记录,肯特地区的两所幼儿园也收到了电子邮件,似乎是来自 Steven;信上说他打算提枪而来并开始射击。「那不是我!」当警察在他工作时打电话给他时,Steven 哭了。「我在这里!」

渐渐地,Allen 夫妇已经习惯了这些视频和邮件——「对于那些我认识的人而言,我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Courtney 说。「他再也不能像那样伤害我了」——不过她仍然担心他们的儿子有一天会看到那些视频。

随着万圣节的临近,K&L Gates 的律师们收到了一个被认为颇具安全挑战性的威胁。晚秋时节,两名 FBI 特工出现在 Allen 夫妇的家门口。这对夫妇再次希望他们的麻烦即将终结。

但是,当特工们了解了案件情况后,他们说当局要 Allen 夫妇停止诉讼,因为 Zonis 已经联系了他们,并拿出了证据显示 Allen 夫妇对他犯了信用诈骗罪。

后来,Zonis 将会制作相关文件来表明 Steven 曾嘲笑 Jennifer、给她发自己老二的照片,并威胁要报复她;其中一条信息显示,Steven 已经要求他的 Marriage Builders 网友们给她的祖母打恐吓电话。

「他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推到我身上,」Steven 后来说。

「他对我们的每一项控告,都是他自己所犯下的罪责,」Zonis 说。

2017 年 1 月,诉讼调查程序终于结束了。Van Engelen 和她的同事们已经就这一案件工作了近两年的时间。彼时,聘请过数名律师的 Zonis 将在妻子的协助下做自己的辩护律师。

审判前,当事人被要求进行调解。

法官鼓励和解,他告诉 Allen 夫妇,观看这一混乱局面的陪审团成员声称,所有涉事人员都脱不了干系。后来,Allen 夫妇及其律师向隔壁房间发出了要约,Zonis 夫妇正在那里等待开庭:

如果 Zonis 放弃索赔并不再纠缠 Allen 夫妇,他们就会驳回诉讼。但相反,Zonis 要求他们支付更大一笔钱来弥补他口中的损失。最终,案件进入审理阶段。

2017 年 3 月 22 日星期三,Allen 夫妇、Zonis 夫妇及他们的律师聚集在法庭上。

Van Engelen 从一位同事的座位视角看了过去,那名同事开始质疑候选陪审员:你们中有多少人在网上交朋友?你们中有多少人曾拍过一张自拍?如果有人拍了这些私密照片并分享出来,被他们传到了网上,那是他们的错吗?

许多的反应正是 Van Engelen 所担心的。

她总结说:「这不值一提。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不想卷入别人的 Facebook 争端。高中生才会这么做。」

不止一个人认为,自拍视频并分享出来是你自己的错。其他人则认为,Allen 夫妇的豪华律师团是一个不公平的优势。

Van Engelen 听着,越来越紧张。当天晚上她回到家,在淋浴时哭了。她一直在想:「如果有人就是决定不听取任何证据,并且已经下定了决心,这该怎么办?」

在审判开始之前,Steven 建立了一个骚扰的时间线。Bateman 决定在开庭辩论时向陪审团提交这份材料;这份时间线含有很多细节,律师把它打印在 10 英尺长的海报上好让陪审团能看到完整的记录。

这不是小事,Bateman 向陪审团详细陈述了警察报告的错误,展示了大量的电子邮件、视频等。

Van Engelen 觉得自己的焦虑缓和下来了。「你马上就能看到陪审团脸部的变化,」她说。「我认为我所展示的东西出乎了他们原本的意料。」

Van Engelen 将 Courtney 称为她的先进见证者。Courtney 描述了自己与 Zonis 的关系,并表示她认为这些视频应该属于隐私。

而Zonis 则提出一项动议,要求封锁法庭上 Courtney 的照片。(他随后表示这些照片都是不重要的「闪光」,它们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分散陪审团对自己经历的注意力)。

不过,Van Engelen 担心这些照片的缺席会致使陪审团降低案件的严重性。

在她的提问中,她尽可能把这些照片描述的朴素一点,这样 Courtney 的照片才有可能不被封锁。「你高潮了吗?」她问道。「他们展示了你的内外阴?」Courtney 在法庭上作证的时间超过了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因为羞涩而不敢看陪审团。

Van Engelen 让她读了一些邮件,并公放了一些语音邮件;然后她从 Goolge Plus 档案中读取了 Courtney 的名字和图片。

「我是一名妓女,」Van Engelen 继续读道,「并且与不务正业的丈夫进行了长达数年不满意的性爱。」

「你没有写关于你自己的吗?」她问道。「你丈夫有写过关于他的吗?」「没有」,Courtney 回答道。Van Engelen 继续着自己的问题。Courtney 哭了。她还讲了一个自己试图开枪自杀的故事。

Zonis 也给出了一份公开陈述(没有出庭)。他的妻子则对 Courtney 进行盘问,并要在放出丈夫质问 Courtney 的证据时作证。

这对夫妇给出了他们版本的故事:他们是 Courtney 的朋友,试图将她从一个暴虐的丈夫身边解救出来。他们表示 Todd 对 Courtney 根本就没有感情可言,Steven 就是那个骚扰他们的人。

Zonis 夫妇拿出了一些他们声称由 Allen 夫妇所写的邮件和帖子。但是这些东西都是由纸质打印的,没有元数据或者是数字化的线索来证明真实性。

当律师提出要对 Zonis 的数据进行法用拷贝时,Zonis 则回答他的计算机出了故障—他指责 Steven 通过图像文件在他的计算机上安装了间谍软件—并且他已经把自己的计算机卖了;虽然他有文件的 CD 副本,但是 Jennifer 失手给扔了。

在证人席上,Steven 否认 Zonis 提出的陈述,因为大部分邮件和帖子并非出自自己之手。同时,Allen 夫妇保留了来自 Steven 的邮件的数字副本,K 和 L Gates 团队则向陪审团展示了这些电子邮件是如何造假的。

他们还表示,一些帖子的邮件格式与 Allen 夫妇的计算机不相符,而且时区不属于太平洋,而是 Zonis 所居住的山景城。律师们认为,这些显然是 Zonis 自己创建的。

但Zonis 后来辩解说,这些差异恰好证明了 Steven 曾经利用间谍软件窃取了电子邮件。Zonis 夫妇聘请了一位法律鉴定人通过 Skype 作证。

他表示,理论上讲,法庭上针对 Zonis 的证据也有造假的可能 - 虽然他承认他从来没亲眼见过,也没有查看过证据。

这位律师名为 Andreas Kaltsounis,是一名法庭专家,曾经与联邦调查局和国防部合作。他向陪审团解释了 Tor 网络(The Onion Router Network 一种匿名网络)和 IP 地址运作的方式。

然后他提交了一张地图,上面显示 Allen 夫妇收到的许多匿名骚扰看似是来自多个独立的账户,实则这些账户是由重叠的 IP 地址相连接的。

其中一个关联账户是「Jennifer Jones」的脸书页面,这个账户使用了一张乌龟的图片。正如 Zonis 辩解的那样,这个账户可能是由 Steven 或者是某个未知的人创建的。

但是 Courtney 的律师们准备十分充分。

在审判前的几个月,当 Van Engelen 正在苦苦搜索与 Jones 账户相关的 IP 地址时,她发现:在许多地址中间,存在一个明显的失误,一次没有经过 Tor 的登录信息,而这次登录的 IP 地址正是 Zonis 夫妇家的 IP 地址。

有了这个发现后,Van Engelen 跑进 Bateman 的办公室时,她大喊道:「我们抓到他啦!」

但 Kaltsounis 告诉陪审团说,因为「三次握手」协议的存在,有人使用 Zonis 的 IP 地址伪造登录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所谓「三次握手」意即要求主机在发送任何消息之前,要建立与属于该账户 IP 地址的连接。

在辩论的最后,Allen 夫妇的法律团队引入了 1083 件证物。光是为了整理这些电子邮件,Van Engelen 所做的表格就长达 87 页。

很少有网络骚扰类的案件可以达到这样的仔细程度—这也是在处理这样复杂的案件时,受害者所受到伤害的证明,尤其是在他们无法取得无偿帮助的情况下。

K 和 L 律师以及助手们花费了数千小时的时间挖掘这些证据。而Van Engelen 花费在这上面的时间价值,折合下来将近 40 万美元。

Zonis 不会出庭。他指责律师故意耗费过多的时间质疑 Courtney 和 Jennifer,并引入与自己无关的诸多邮件。而 Van Engelen 则对他的行为感到厌恶:「原本他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来讲出自己的故事,但是他没有把握,」她说。

「这就是个键盘侠。当证明自己清白,为自己辩护的时机到来时,他就蔫儿了。」

3 月 30 号,周二,Van Engelen 做了最后陈述。这是她首次在真正的法庭上做最终陈述。

她开始播放 Zonis 留下的语音信息—「知道我永远不会停下来,这感觉如何?」然后,她朝向陪审团:「必须有人来制止他。」

她还描述了 Courtney 最低落时候的状态:时刻拿着枪。

她提醒他们注意一封信息里面包含的孤立、羞耻和嘲笑等感情,以及在 Courtney 申请下来保护令之后,从 Zonis 个人账户中发来的邮件:「很高兴这种狗屁象征性的姿态终于不存在了。」

Van Engelen 告诉陪审团,网络取证不可能将所有的骚扰都追溯回 Zonis,所以她希望陪审团将一些重复细节(比如他发送的性玩具)也纳入考量—譬如他发送的匿名消息和语音邮件,此外她也谈到了 Zonis 的证据中存在的问题。

「不要,让这些东西不要再出现了。告诉他停下来,让他负责。」Van Engelen 这样总结。

Zonis 在自己的声明的结尾处重申「这些东西没有再回到我这里」,并谈到了与父母断绝关系的困难,自己成为了替罪羊:「如果我不是魔鬼呢?你做了什么?天啊,我们都错了。我们不能这样做,不是吗?」

他告诉陪审团,不出庭不是自己的选择,但法官则表示他在说假话。

K 和 L 律师并没有提出赔偿的具体数额。而 Allen 夫妇则对他们的律师表示,目的不在于赔偿而是要结束骚

隔天下午,陪审团做出了决定。

12 名陪审团成员给出了表格,解释了 Allen 夫妇和 Zonis 哪些申诉被判定为真,哪些被拒绝。

对于先进条,「Todd Zonis 是否曾以电子方式冒充 Allen 夫妇?」主审法官给出了「是」。陪审团同样将「电子方式的冒充是否是对 Allen 夫妇造成伤害或损失的直接原因」认定为真。

该表格留出了一个空白的区域用于填写损害赔偿的总额。陪审团给出了答案:200 万美元。

事情就是这样。陪审团认定,Allen 夫妇对 Zonis 提出的其他申诉—故意侵犯隐私、故意增添情感刺激以及诽谤等等均合乎情理,并且对每一条他们都给出了可观的赔偿金额。

然而,陪审团的确也认同 Zonis 提出的一项罪名:Allen 夫妇曾经「侵入 Zonises 的隐居之处」,但是他们发现这并没有对 Zonis 造成任何伤害。

在为 Allen 夫妇合计赔偿金额时,陪审团将数目增加至 890 万美元。这创造了不涉及名人的网络骚扰案的赔偿金额记录。Van Engelen 看起来很满意:「陪审团不认为这是一件小事。」

判决结束后,Allen 夫妇与陪审团的一些成员有机会在法庭外面谈了谈。其中一个陪审团成员走向 Courtney 给了她一个拥抱,说「你经历了太多了。」

虽然 Allen 夫妇和律师都对赔偿金的支付不报希望,但是在门厅的这一刻让他们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其他人可以看到这个事实,他们也能看到这其中蕴含的疯狂,这让我觉得我并没有疯,」Courtney 随后表示,然而 Allen 夫妇的深切的希望仍然很简单:停止骚扰。

判决下达后的一个月,似乎他们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期望。

但又在一天下午,Courtney 从自己的计算机登录到邮箱看到了一封新邮件。

上面写道:「惩罚很快会由恶魔来执行。你的时间不多了。我们不会放过你的家庭。这就是你为你的行为付出的代价。」后面还有很多邮件。

Courtney 心头恐惧和疲惫一起涌了出来,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我非常希望我们能从此事中解脱出来,」她说道,「我希望这件事情发生吗?我也不希望。我希望这些匿名邮件永远只存在于过去。」

截止故事发稿之前,执法部门还没有明确表示是否会提起刑事诉讼。国王郡检察官办公室的 Gary Ernsdorff 允许他持续关注这个案子。

他表示,网络骚扰,尤其在涉及到私人照片时,就是在别人的生命中抛下了一颗炸弹。

判决之后,Zonis 提出上诉。他认为该判决不公,诉讼委员并没有就 Allen 夫妇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给予足够的重视。

他表示自己确确实实遭受到了难以估量的损失(列出了一系列他认为由压力所造成的健康问题),而 Allen 夫妇承受的损失则很小,仅仅是一些「热点问题」中的「小光斑」。

他仍然否认与 Courtney 的风流事,表示自己从未查看过她的视频或者是发送过匿名邮件。

他还在电话采访中表示,「我有说过或者做过任何反动的行为吗?」「如果他们想让我承认骚扰这一罪名,没问题啊。告诉我我到底骚扰他们什么了?」

判决过后不久,网络上出现了一个以 Zonis 命名的博客。在博客中,他对审判的方式提出质疑,对调查结果同样提出异议,批判了案件涉及到的人员,并贴出了大量的证据,以证明 Steven 的律师在本案中让人质疑的行为。

「我的名字是 Todd Zonis,我失去了我的家庭、房子、未来以及我的生活,然而我的生命也许不会教你什么东西,希望我的死亡能给你上一堂课。」在博客的开始界面有这样一段话。